在醒来时,世界都远了,我需要,最狂的风,和最静的海。
——顾城
夏日午后,一只有些脱毛的纯白色的波斯猫卧躺在落地窗前,一方原木色的小几,一杯闪着光泽的冰牛奶,一把有些年岁的藤椅,温热的阳光,一本书皮斑驳的古籍,一个娴静的女子,蝉鸣中微微的纸页翻动声,一片挥之不去的油墨清香……
一声轻响,猫微缩着细长的瞳孔懒懒地转过头来,她轻轻放下古籍,拿起小几上诱人的冰牛奶,视线转到落地窗外的玫瑰上,眉头微皱,似乎又忆起那个慈爱的怪老头。轻眯双眼,在墨香中怪老头好像在嗔怪她占了他的藤椅和古书。
他,是一个不出名的学者,喜欢纯白色的波斯猫,清高孤傲,最大的梦想就是一辈子都在墨香中沉醉。他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庶人家,他的哥哥是出了名的儒商,而他,却被人认为是个痴人,是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所幸,他的哥哥并不放弃他,一直尽力支持他,供他天南海北地求学,搜集各种书籍,还送给他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他学有所成后也在写书中找寻快乐和生存资金。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如同静海般流动下去,但是日本人的枪炮打破了生活的平静,狂风迅速扫过了这个普通的北方小镇。他,第一次在墨香袅袅的古籍中感受不到一丝宁静。听着战斗机的轰鸣声,看着触目可及的同胞鲜血,他叹了一口气……
留下那只干净却慵懒的纯白色的波斯猫。他,第一次褪下儒生的长袍,换上了粗布战衣;平日只会提笔挥毫的骨节分明但皮肤细嫩的手,第一次握住了带着鲜血的枪支大刀;身上袅袅的古墨清香,第一次变成了难闻的硝烟混着血液的气味。
经历数次生死战役,数次被俘逃跑,他终于和四万万同胞一同迎来了胜利。拒绝了政府给他的高官厚禄,他脱去了一身戎装,洗去浑身血尘,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小县城。战情最激烈的时候,他的哥哥一家惨遭屠杀,只剩下了一个小孙女和她怀里慵懒地打量着他的纯白色的波斯奶猫。他整理了哥哥一家的遗物,在小县城的一隅,他置办了一栋小院子,请了一个在战争中丧失亲人的老妇人照看小女孩的生活起居。
房子中最舒适的就是有落地窗的阳台,一方原木色的小几,一杯闪着光泽的冰牛奶,一把有些年岁的藤椅,温热的阳光,一本书皮斑驳的古籍,一个慈祥的老头子,一只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躺卧在阳光里的纯白色的波斯猫和一个安静的女孩子,蝉鸣中微微的纸页翻动声,一片挥之不去的油墨清香……
一只有些脱毛的纯白色的波斯猫艰难地爬上女孩的膝盖,门轻轻被打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进来,给藤椅上眼角含泪的女孩,盖上了一件灰色的老人薄毯。一阵风吹过,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女孩怀中落下,照片中一个女孩在老人怀中开心地笑着,旁边是一只慵懒的纯白色的波斯猫,照片后是几个苍劲有力的字:莫谓书生空议论。
女孩嘴角带笑,轻阖的双眼中滚出两行泪水,红唇微启,轻声嘟囔着:“狂风静海,都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这是你教会我的。
慵懒地波斯猫费力地抬起头,缩紧瞳孔,看向略略发黄的墙面。
墙上的相框中,一个慈祥的老头,带着微笑注视着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