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利比亚的内战已经打了一个月之久,并且,这个记录还在增长。战争初始,我就被派到了这个充满硝烟的地方。
战地记者是一个神圣的职业。我们奔赴在火线上面,拿命去寻找真实,揭露战争背后的一切罪恶的嘴脸。战争是无情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创造战火中的温暖。
因为西方国家的介入,战争已经升级,就像是以前的科索沃战争,海湾战争,中东战争。哪一次没有西方国家的身影。呵!这群虚伪的家伙。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走出过大使馆的大门了。我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所以,今天我要去距离黎波里200公里处的反抗军控制区。在带上所有的装备后,我独自驾车出发了。
四处硝烟的利比亚比之前更加显得凄凉。车子经过的许多村庄都已经看不到人烟,公路旁边到处都是被随意丢弃的中国造皮卡以及少量被击毁的装甲车辆和武装皮卡。基 偶尔会看到被野狗撕咬的尸体,这个年轻的国家在流血在哭泣......
在我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招待。在非洲,尤其是接受过中国援助的人,对中国人极其友善。这是一个设置在一个巨型湖泊边上的小镇,典型的非洲民居错综复杂的坐落在四周。成片的枣椰林为这片焦黄的大地点缀出了另一番清新的气息。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为这片少有人迹的土地增添了不少生机。呵!如果没有战争,没有欧美国家的贪婪,这方净土该是多么的恬静,温馨。
小镇上有一个为反抗军提供后勤支持的小型哨所。共有一个连的士兵驻扎在那里。也许那里,能够让我有所收获。
一路驶去,一群小孩子嬉笑着追逐在车子后面,路上的行人也向我投来友善的目光,这让我感觉到格外的温暖。在异国他乡,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国家,而国家的形象,又何尝不是在提供着便利。
当车子到达哨所门票时,一个士兵拦住了我。我推开车门走上前去,递上我的记者证,并说道:“I'm Chinese.”士兵稍微一愣神,咧开嘴笑了笑,把记者证还给我并升上了拦车杠。我冲他点了点头,返回车旁。当看到后面的十几个孩子时,我挠了下头,从车中背包里拿出了各种零食分给了他们。可能是对于中国人的友善,他们并不怕我,接过零食后,在我哭笑不得的目光中,给我怀里塞进了他们带在身上的各种小玩意儿。然后,在欢闹中向远方跑去了。突然间,眼睛有了一点酸酸的感觉。也许,是沙子迷了眼吧。
进入了哨所后,我见到了他们的最高长官马洛奇·韦特尔。韦特尔是一个职业军人,血与火的洗礼让他拥有一种不同于普通人的坚韧。当第一次看到他那种自信的目光后,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是有希望的。
在与韦特尔畅谈了两个小时后,天渐渐的黑了。我很满意这次的出行,不仅得到了许多第一手资料,还得到了韦特尔这个异国朋友。在一片欢笑中,我们开始了韦特尔为我准备的篝火晚会。
非洲人民的热情是全世界共知的。一个小小的篝火晚会竟变成了全镇的欢庆会,这是我所料未及的。人民不管大人小孩全都换上了新衣。男人宰杀牲畜,女人生火做饭,至于孩子们,每一个都在这很久难得遇到一次的盛会上兴奋的跳起了舞,甚至一些年龄小的已经跑到了灶台旁,努力的吞咽着唾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锅口漂浮着的肉,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小镇。
小镇中央的广场上点燃了数十堆篝火,人们大多围绕着火堆伴着非洲传统音乐欢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表情,即使是我这种性格平淡,向来不喜欢热闹的人,也情不自禁的加入了他们。我喜欢这些纯朴善良的人们。
高空700米。
由四架BFZ-621H组成的轰炸机组正向前飞去,他们的目标正是这一座气氛沸腾的小镇。冰冷的机翼反射出月亮投射的阴冷幽光。此刻,轰鸣的啸音与这幽光形成极大的反差。给人一种凄惨美。
当我们载歌载舞时,殊不知死神的镰刀已经划过这片天际,快要落下。空气中,早已经弥漫起一丝悲凉。
“呕!”我扶着墙,吐了一滩污物。胃中终于不再翻腾。真不知道这些酒是怎么酿成的,不光味道很怪,而且度数很高。本来不想再喝,韦特尔却带领一群人像我敬起了酒。在他们的热情下,我不忍拒绝,几轮敬酒下来,我终于在韦特尔他们鄙视的眼光下逃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韦特尔来到了我的身边,递给我一瓶水。笑道:“感觉怎么样?再来点?”
我急忙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墙,问道:“怎么不去陪着他们?”
“不能再喝了,我是这里的军事指挥官,许多事还需要我主持”韦特尔摇了摇头,坐了下来。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我实在是太清楚非洲国家军队的军纪了。突然多出个韦特尔这样的例外,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我转头看向他,却把我吓了一跳,这哥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讪讪一笑,问道:“我脸上有花吗?”她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真想去你的国家看一看。而我的祖国,这片土地,已经经不起任何战乱了!”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并且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这个坚强的男人和他身后的国家。我想到了伟大的总理周恩来同志,他们是很相似的一种人,他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国家和民族。这种人,生的伟大,如果有一天逝去了,也将会被整个民族缅怀和记忆。
唉!我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屹立在东方的那个古老国度。那个让我日思夜想,满怀期盼的国度。再想到它周围对它虎视眈眈,满眼贪婪的“豺狼”,我不禁忧郁了起来,遥望那东方的天空,脸上滚下了两行热泪。
不知过了多久,韦特尔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问道:“听到了吗?”
“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
韦特尔闭着眼睛,一副凝神静听的样子。突然之间,他睁开眼睛起身向广场中心跑去,边跑边喊到:“快去镇外,是政府军的飞机”
我顿时愕然,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上他。想象着随后将要发生的场景,我突然顿悟,这些飞机是我引来的,我的到来,让小镇处于一片狂欢景象,四处灯火通明,这就是最好的指向标。突然间,我内心沸腾起无尽的自责与懊恼。因为我,将会有5000以上的生命而消逝。
爆炸声不断地在我身边想起,四处的房屋开始倒塌,空气中充斥着哭声,骂声,呼救声,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统统的交织在一起。如同催命音符一样折磨着我的神经。当我到达距离小镇300米有余的地方时,泪水已经将我的脸划花,面对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的小镇,我双膝无力的跪在地上。
轰炸声呼啸而去,小镇又恢复了以前般的宁静,只不过这份宁静却是建立在废墟之上。当第二天再进入小镇的时候,小镇的居民已经在开始整理废墟了。从我的视角望去,昨天的新闻战地已经变成今天一具具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被聚在一起火化的场景。小镇居民的脸上也不再是昨天的纯朴,更多的是木然与悲伤。整个小镇,没有任何谈论的声音,一片宁静,宁静的如同有生灵的鬼域,而我,则拿着我完好无损的相机行走在这片“鬼蜮”,记录下刽子手所犯下的一切暴行。而我,罪魁祸首,将要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为自己赎罪。我将要利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去为这个国家的和平而奋斗,为了这个国家,我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
再次见到韦特尔,已经是一个月以后。我们在一个军营见面,他坐在桌前,我站在他前面,他是中校团长,而我,则是利比亚反抗军随军记者。
“韦特尔长官,上尉陆千里向您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