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她可以,被善待
几天的大风吹去,自习室楼下的那棵玉兰已经落尽了。在晴天中见证过的绚烂,她却没有一起等来这一片晴天。
阴雨的那几天,来去都是装在套子里的。不知道她是怎么去的,是随风飘走的,还是一颗心融在雨里了。
总之那几天的一切都不很温柔,但愿她得到了善待。
看着楼下已零落的玉兰,想起了一位故友。
她身量狭小,单薄的更比那些捧到手里都会随时碎了的花瓣。脸颊上粉着些星星的点点,底板却不比玉兰花瓣润白,是那种麦麸厚厚的贴了一层的颜色。
记忆中,她跑的很快,总是在我回过眼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见。
这次也是,她走了,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如今是漂到了哪,还是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地,像她所说的融进了土里。
我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就是语文老师总爱拿着课外卷子讲解的那种。即使是很经常的一片空白,也只是下课的时候上面多一个大大的红叉。但我体育测量总能和倒数第二个结成很好的伴。
她呢,成绩倒数,每天的时间除了被数学老师罚站,就是到县里市里把大大小小运动会的奖杯拿遍。
话说物极必反,但当初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厮混在了一起。可能是骨子里藏着相互吸引的磁场,也可能是刚好,那是一个晴天。
她家住在小城后面的后山上,很后面的后山。上学时骑自行车去过一次,上坡下坡转了好多的弯。那天在路上越走越佩服她,她每天都要在那条路上跑,每个五更和傍晚。当时总觉得她能成为国家运动员的,披着五星旗去跑马拉松。
问过她,为什么几千米的长跑她跑的又快又稳。
她只是半开玩笑不痛不痒地说,多睡会儿啊。
那天骑了一个多小时但并没有受到什么款待,一路找到她家时邻居说她在坡上放羊。后来她赶着一群羊回来,灰头土脸的不似平常那幅自如的模样,一脸慌张。羊群也不像书上说的那样温顺和可爱,至少从她的表情上来看是这样。
小升初,可以住校,她不再来回跑。开始我们每天一起背马克思,在黑板上画五大洲六大洋,她的成绩也有了很大的起色。后来中考考体育,她每天带着我遛操场。再后来临考了,每天的试题测验,体育的高强度训练,每个人都把自己缩在指挥棒划定的圆圈里,而她却对那间教室里的那个紧张的夏天持一种漠然无视的态度。
我跟她谈过好几次,她只是把头偏向外边焦灼的黄土。
"终究是要属于那里。"最后一次,她说。
那年中考,我的体育拿了满分。而她,在我回头发现前已经不见了。
几年前我见过她一次,在我买去大学的行李箱的那间超市里,她是售货员。我想上去打招呼,但我想起了那年不怎么可爱的羊群和她不很愉快的脸,只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开单,结账。
出来的时候同伴问我,刚刚的是你同学?
嗯。
你去结账的时候,她和旁边的售货员说,这是我同学,都要上大学了,再看看咱庄稼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去学装行李的时候我发现,那天的账单上实收比应收少五元。
再后来回家,我去那间超市找过她,又一次的,她已经不见。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一次,会是永远吧,像这个春天绽放过的玉兰。
看着窗外的艳阳天,想起了前几天的寒潮和大雨。
愿在那一切的不温柔里。
她可以。
被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