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
你可曾拔过智齿?
我拔过。
已然拔了一颗,另一颗还在等待时机。
第二天去北京,临行前,最终还是选择去拔牙。牙科弥漫着消毒水混着牙屑的特殊香味,躺在手术椅上,麻药开始蔓延,带来无知觉麻木。
此前的长时间里,和自己作斗争,犹豫不决。每次以为下了决心,最后都在迈出那一步时,默默的退缩了。
直到这一刻,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钩刀锋利的划过,忍耐许久的智齿鲜血淋漓地被拔去的那一刻,倏忽的漫长痛苦终结的快感。
但没想到的,是片刻的欢愉后,紧随而来的低血糖的晕眩,胃部的痉挛,以及6小时麻药褪去后越演越烈的持续疼痛。接下来的时间里,总还能感觉到那个伤口,丝丝血迹提醒自己这里曾经住过一颗智齿。
次日的飞机上,靠着窗户的自己在疼痛下,很是恹恹的,一路沉默。
看着窗外绵延的云层,阵痛下思绪异常清醒。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没有狠下心剪断,就长此失去了下手的勇气。
友情、爱情,也许很多关系里的我们都是如此。也许在你发现对方会在背后闲言碎语时,也许在你发现对方明里暗里的嫉妒时,也许在你发现对方越来越多的心不在焉时,也许在你发现对方手机里暧昧不清的对话时。
“喜剧是把丑陋的东西撕毁给人看,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当你以为的完美无缺的梦碎了,瞬间的愤怒、委屈、不解,复杂难言的心情,只要你还有不舍,都只能自己和着不甘,吞下。我们都曾经那么卑微的去维系一段关系,因为不舍得,不甘心失去,所以默默忍受了些许的瑕疵,装作不知,自欺欺人。
像智齿的存在,原本不痛不痒,安分的待在牙床里。也许某一天,它开始慢慢冒出了头,伴随而来些许的疼痛,从偶尔到时常。
开始还能忍受,后来习以为常。
我们能感受疼,却不舍得去拔了它,告诉自己,“再忍忍吧,会好的,过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的,也许某一天,它就会自己好起来,完整的长出,但在此之前,是漫长的疼痛期。我们中的大多数,没能等到最后,也许在某一次剧烈的不适,难以忍受或是在长久的放任中,它已经慢慢腐蚀了。
每段关系,在明知开始出现裂痕却还维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方的长久的默不做声地忍受。每一次的小打小闹的不适,每一次的装傻充愣的心酸,没有到达那个临界点,却慢慢的积攒了起来。直到未知的某一天,它们汇在一起,成了周围人口中莫名其妙的爆发。
狠下心来拔了这颗的智齿的一方,身后都是无人理解的昏暗的自咽苦水的时光。
在医院那天,医生问我
“为什么不早拔了呢?”
“因为疼呀。“
“那不拔,每次发炎时不也很疼吗?”
“…因为舍不得和恐惧吧。”
“舍不得?“
“嗯…” 是,舍不得失去和恐惧未来的空洞。
拔除智齿的过程是痛的,与保留的疼痛或许并无高低之分。
不同的也许只在于,连根拔出后,疼痛总会慢慢淡去,直到永远不会再疼。
伤口会慢慢愈合,会长出新的粉肉,只留下没有痕迹的那个缺口,只在某天舌头偶尔滑过时,会想起那里曾经有一个存在。
而留下,总抱有期许,也许再等等,某一天它会完整的长出,不再受任何阻碍。抱有希冀,因此忍受相伴的疼痛。
飞机落地,披上围巾混入人群,随人潮离去。
也许就在身边,也有很多人一样拔去了智齿,或是正犹豫智齿的去留。
我不得而知,牙床传来的阵阵隐痛提醒我还在现实。
我知道有一天,不适感会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