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他的余生我大概是能预见的。

 他的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听到的也不过是些支离破碎的细末。

（一）

  几岁的他住的也没有多破败，青山环抱着池塘，田野就在家门口。

  可以想象儿时的他不过也是一个顽皮的山野孩子。

  他曾经指出一块菜园和我说起过，他和弟弟偷了那家几根黄瓜吃被追了几里路的笑话，笑意盎然的他总是透露出他童年的快乐。

  1970年文革都还没有结束，肚子也是饿着的，他就出生在那一年的寒冬腊月。然后除了他差点被乞丐抱走，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有故事的空白，其实早就填满了他。那个年代的话语，总是不可言说。

 （二）

    他二十岁的时候，1990年。

    辍学两年或许并没有消磨他的梦想，1988年至1994年我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听说他找个几任女朋友，也听说他后来学了摩托车修理。但是关于他辍学的原因我是听过无数遍，成绩不差的他却脾气暴躁，与人打架却拼不过现实。

     不知道是1993年还是1994年，他骑单车不小心撞到一个姑娘。这是这个被撞的姑娘转述给我听的，他说这是谎话。

     不是被撞而是一句玩笑话，第二天另一个姑娘哭了。

     用2016年的话来说，会玩。

     那个笑了的姑娘和他一起走到了今天，后来她说这不可能再开玩笑了。

（三）

     结婚后，俩小口经营着一家干货批发店。

     他们每天守着这家小店，躲在被窝里数着零钱，孩子躺着身边呼呼的睡着。

     他的心不算小，盘算着要把生意做大了。东拼西凑又借了一些钱，他前往新疆看中了一批货，生活似乎慢慢的要向好的地方发展了。

      谁也没有想到经济的迅速发展却充满了人性的贪欲，货物在半路不翼而飞，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的如此的糟糕。

      债务和生存他们不得以将孩子送到乡下，去了广州。

      他在海边想过一死了之，她说，慢慢把债务还了，未来还有孩子。

      后来在南方他受了不少罪，谎言和欺骗似乎成为了这个年代的特性，他措手不及的应对，却发现双拳是敌不过四手的。

      他选择了离开，同时也凭着拼搏和汗水挣到了一笔不少的资本。

（四）

      最近见到他是一个月之前了，再短的平头也没有遮掩住他的白发，再黝黑的皮肤也没有覆盖住他的皱纹。

      她说他很少出去玩了，除了工作在家呆的最多，顶多是散散步。

      然后抽了二十余年的烟也戒掉了。

      从南方回来后，他去了家乡另一个城市，后来又到了一个城市。

      小城市的微不足道令他很无奈，又回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城市。

      回来后他很少在家，不晓得他做了些什么，但隐隐约约的听说他在帮他哥哥做着什么生意，于是准备买房子以此安身。

      房子的预付款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那是2005年父亲的病危打断了原本的计划。

      于是命运再次把他安排在了另一座城市。

（五）

      在那座哥哥的城市里，他遭受着酷暑与寒冬，付出的赤诚却没有换到回报的诚恳，气愤和抱负陪伴着他再次去了远方。

      他没有灰头土脸的回来，但儿子在他箱子翻到的那张保安的工作证揭示了一切。

      人活着为了一口气，生活的难堪却让人妥协。

      没有办法的他回到了那座最让人尴尬的城市。

（六）

      他的余生是我大概能预见的。

      生活虽然比想象中要平淡许多，虽然生活依旧充满了坎坷。

      但是，男人几十而立都不算晚。

      所以在我的想像中，他其实是勇敢的巨人，无论大风将雨雪吹的多么的凶狠，他依旧会迎着时代的刀枪奔赴向前。

      所以我很荣幸是他的儿子。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