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人间

                                                            钟晨晰

     又是一年的繁华将近。在这十二月的人间。

     母亲打电话回来说今年会回来过年，于是早早的，外婆就给卧室换上了新衣，接着又大清早去菜市场忙着买猪肉和腊肠，外婆最擅长的就是跟别人“讨价还价”，且能买到最新鲜的菜品和最便宜的织布。街坊亲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外婆天生的贤惠持家。亲手腌制了肉，又仔细清洗着肠，外婆带着她的老花眼镜，一节一节的灌着香肠。不肥不瘦，不辣不咸，一切都恰到好处。不时地跟街坊邻居谈起我母亲小时候，外婆的嘴角从来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劝外婆少做些，每年都吃不完，捡果树枝，守着桶子熏香肠又那么累。外婆却一脸严肃的说：“多做些，好让你母亲多带些去广东，那边买的肯定没有自己做的放心。”

     表姐说年底带男友回来见家里人。大舅每天都十二分幸苦的骑着三轮车拉客，只盼望着能多挣点，将来给表姐当嫁妆。大舅个子瘦小，皮肤被晒得黝黑，背后的扇骨清晰可见，而唯一有几两肉的地方，大概就只有硬邦邦的小腿了。凸起的小腿肌肉，暴起的青筋，纹路清晰的血管似乎都快要被挤出皮肤外。

     我说大舅这又是何苦呢？表姐嫁的是个有钱人，大舅也不必这么幸苦的，表姐又那么孝顺，大舅啊，将来是要享福的咯。大舅却在一边乐呵呵的抽着烟讲道：“等我闺女回来了，得给她买上几个像样的嫁妆呢！” 

     我坐在门前的木椅上，木椅是以前祖母坐过的，一摇一摆，摇摇晃晃，舒服又自在。我摸着祖母曾扶过的拐杖，看着外婆忙碌的身影，想起母亲唠叨的话语，忆起表姐勤学的时光，恋起大舅憨厚的摸样.....时光易老，点点滴滴的片刻记忆，虽无法重塑，但这其中的酸甜苦辣滋味却至今犹在。

      行于车水马龙的街道，止于人山人海的广场，如今小街坊变成了大城市，果树枝和祖母的木椅似乎也留在了过去。无论如今身在何处，总是别有一份牵挂在心头扩散。即使在冬季也汗流浃背的车夫，即使在酷暑也埋头苦干的工人，每每在一年结束一年又开始的这个十二月里，都充满着忙碌而幸福的味道。无论富贵无论贫穷，无论事业有成无论家道中落，无论遥远到几座山水无论临近到几条街尾。在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关于幸福的不同的答案。

      夜里不知是谁家放起了烟火，好似是再也等不及团聚的到来，五色的烟火冲出了纸卷的束缚，撕破了黑夜的帘布，震响了期待者的心声。我明白，岁月后来慢慢教会我不再回头张望，更加宽广的路其实在前方。那个时候的幸福，充满了十二月的人间。如今的幸福，也将是永远洋溢着幸福的十二月的天。

      后来的后来，无论这个小城镇的人们过的是好是坏，无论这个小城镇里的人们是否依旧为了生活奔走忙碌，无论这个小城镇长大以后有没有变成大城市，这里都将是最舒适、最幸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