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我在童年的记忆里时常看到一对牵手的影子，他们惊艳了我的旧时光。我至今都认为这是世上最美的风景，它让我见识了一段虽不是最完美却是大多数人都艳羡的爱情。任我在日后阅尽世上爱情的所有姿态，写尽爱情的所有滋味，也无法再找到那样平淡却悠远绵长的爱情。

     那对背影的主人已经逝世近十二年了，原先的住址离我家不超过五十米，两家的关系也算是比较熟稔。夫妻俩在村里教了一辈子的书，退休后靠着退休工资也居住在村里，说是自在，没随子女去城里生活。村里的人敬重李老师的资历学识都尊称他为李老师，而且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一直是特别的存在，他们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活得悠闲自在。在农村人忙着干地里农活的时候，我时常看到他们会在下午去村小学看看上课的孩子或者在学校周围转转，在吃晚饭前一个小时慢慢走回家。

     如果天气够好的话，黄昏时候，我能时常见到这对老人手牵着手并排着悠闲的经过我家门口，偶尔也会跟我父母聊聊天再顺便对我抽查知识点，如果我答不出也不恼，只是会用严肃的语气教导我一番。我喜欢坐在门口看他们的身影先是沿着河岸在夕阳下越走越远，然后再看着他们的长瘦的影子慢慢的往回走。半落的夕阳将梳得服贴的银丝染上一层云霞，看着他们已不再耸立的肩在夕阳橘黄的柔光下微微下垂，肩与肩之间的线条流畅得好似游鱼滑过的水流。地上拉长的影子怜惜似的漫延至河面，尽力弥补着他们已经有些微驼的身躯。肩膀上那些被过去的悠悠岁月磨平了的棱角，现在也尽数被绚丽的落霞填满。这期间他们牵着的手一直未松开，似有要牵到末日到来的趋势。也许他们的爱情握在彼此相牵的手心里。

     我执着于那双相牵的手。在农村我几乎没见过一对夫妻能几十年如一日的牵着伴侣的手。所有的人都认为牵手那只是年轻小情侣爱做的事，婚后的他们羞于牵手，怕被人说闲话。婚前的亲密爱恋似乎已经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给吞掉了。我见到的那对老人好像一直都是笑容满面的，从不见他们拌嘴吵架。李老师的妻子曾笑着跟我父母说过他们之所以从不吵架的原因，一是因为她性子柔软会忍让李老师；二是两个人在生活中会相互付出。记得父亲也曾跟我说过原先李老师因教学成绩突出有个被调往县里的机会，不过李老师为了陪妻子和孩子很干脆的放弃了，选择了和妻子一辈子留在村里教书。我想这也算是他们能够一直牵手的原因之一。在这对老人身上，烂漫没有时间段的限定。年轻时，牵手是一种恋人之间的浪漫；年老后，牵手是一种相濡以沫的陪伴。这世上最幸福的爱情莫过于两个人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一辈子都牵着彼此的手。

    我有幸见到这段平凡的爱情。相较于现实中热恋的情侣惯会以各种甜蜜的情话迷惑对方，热衷用各种方式去炫耀的浮夸爱情，我更欣赏这种将每一缕爱都融入生活细节的的平淡爱情。

    这世上的爱情可以化为千万种形态。而能够永恒的多是那些细水长流般的爱情。须知，花香太过浓郁，往往会使人眩晕；美酒太过香醇，往往会使人麻醉；情感太过炙热，往往会灼伤自己。爱情，也是如此。谁说爱情的形态只有轰轰烈烈燃烧的烈火，谁又能说缓缓流动的河面下没有隐藏一颗奔向大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