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恶意刷票,恶意竞争,体现本次比赛公正性,组委会决定,投票转化为分数规则为:
1~20名,计入总分为50分;
21~50名,计入总分为49分;
51~100名,计入总分为48分;
101~150名,计入总分为47分;
151~200名,计入总分为46分;
201~250名,计入总分为45分;
251~300名,计入总分为44分;
301~350名,计入总分为43分;
351~400名,计入总分为42分;
401~450名,计入总分为41分;
451~500名,计入总分为40分;
500名~1000名,计入总分为39分;
1001名~2000名,计入总分为38分。
评委打分为50分制,与投票分数一起计入总分。
评委打分将在6月1日~6月5日进行,具体分数查询办法会在6月8日前后在群里及大赛专题页面告知大家。
投票截止时间:5月31日23点59分59秒,最后提醒大家这是一次征文比赛,投票的目的只是想让大家的作品扩散,让更多的人阅读,请大家不要为了排名而去刷票,征文的最终获奖,和作品质量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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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
作者:农文惠   学校:钦州学院   阅读量:609
排行:1108   票数:0   距离上一名还差0票

荆棘

          (谨献给在三角贸易中失去生命的无辜人们)

    要重见天日,哪怕失去一切。

                                         ——题记

 

<1>

一片黑暗。

川子站在黑暗里,眼中什么都没有,脚下是一方老旧的木板,随着海浪的击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耳边有上百号人的呼吸声,伴着腥湿的风,一点一点浸凉她的身体。

她想起几小时前跟随旅游团一起走过的非洲景区,那些繁杂而又美味的非洲美食,以及朴实又可爱的土著人民。

而现在,她在一艘巨大又破旧的船上,船舱里有着上百个与她一样被掳来的人,他们将要一起,被这巨大的怪物乘负着,被冰凉的铁链栓束着,带向不见天日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

额上与嘴角还残留着反抗时留下的青於,短发凌乱得不成样子,女生视线的全部,被黑暗包裹着,慢慢地,几近低语地呜咽出声。

“怎么会这样……”

少顷,一只手穿过层层黑暗,拖起的铁链,与她脚边的铁链碰撞在一起。

那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是中国人吗?”略显嘶哑的青涩男声。

没有得到应答,少年重复了问题。

“你也是中国人吗?”

“是、是的。”

静默。

像是石头落入静潭中,细纹伴着月色漫出层层光晕,连空气中也有了轻微又温柔的气息。少年缄口半晌,忽而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宛若得到救赎。

 

<2>

学校。操场。傍晚的天空。

早餐。阳台。热闹的花园。

无以为报的昨天,无法缅怀的明天。

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一切,连结成繁复的母带,以无尽的黑暗作幕布,一帧一帧,重复上演。

一砖一瓦都散发着柔和的光。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3>

第一日。

“你叫川子?”少年拉过川子的手,认真地写在她掌心里,“……是这样吗?”

“嗯。”

川子收回手,不小心碰到身边的东西,发出瓷器划过地面的声响。

“这是什么?”

“是食物。”少年回答。

川子小心翼翼端起碗,凑到鼻前闻了闻,皱起眉,“都馊了。”

“这里谁都不愿意吃。”少年轻笑一声,“可还要活下去。”

还要活到重见天日的一天。

甲板上传来锁链落下的声响,天花板打开了一个口,露出外面的世界。外间看上去是夜晚,只有点点月光,几个人从木制楼梯上走下来,径直走向一个角落,把一直在咳嗽的几个人拉起,拖出了船舱。

整个过程不算短,船舱里却出奇地安静。

心里莫名升起恐惧,川子问:“他们会被带到哪儿去?”

“跟我来。”少年说着,向墙板处手脚并用地爬去。

四周尽是汗味与尿味混合起来的腥臭,川子几欲作呕。然而不知名的恐惧推动着她,一步一步,尾随少年而去。

身子紧贴在墙板上,耳边是清澈的浪潮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出一丝安宁的味道,舒心又安逸,每一个毛孔都得以舒张开来。

“仔细听。”

先是响起了一阵机械的声响,海中渐渐不再平静,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叫嚣着。仿佛是亘久,又像是须臾,在川子的耳里,突然响起几声落水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纷乱的呼救声,与牙齿咬合的声音。

能够想象得到,巨大的血口,被血染红的海面,以及那些人用于告别这世界的,无比绝望的眼神。

仿佛所有感官瞬间失效,唯有听觉无限放大,在她耳里,只剩下血脉喷涌、骨骼断裂的声音。

“哧——”地一声,用温热的鲜血包裹了冰冷的海水。

“那些人都患了传染病,需要处理掉。”少年解释着,“而这些船的身后,常年跟着鲨鱼群。”

他的声音击碎黑暗而来,轻轻淡淡,隐抑着巨大的悲戚。

上了陆地之后,我们会从人沦为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甚至还会被逼迫去干一些无耻龌龊的勾当。唯一伴随我们直到死亡的,只有这副冰冷的铁链。

踏上这里,谁也逃不掉。

逃不掉的。

所以,别再天真了。

 

<4>

想起曾经。

写在白色试卷上的钢笔字,成绩单上的分数,家里的饭菜,床头的台灯,与父母的争吵。

无比地怀念。

亲爱的爸爸妈妈,还以为能够逃出生天,还以为一切挫折会像从前那样,都有你们来帮忙解决。

还以为能够继续被你们庇佑着,肆意妄为。

太天真了。

 

——巨大的悲伤分崩离析,充盈在每一寸空气里。

现在,连见你们最后一面,也成了奢望。

 

<5>

第七日。

纷乱的梦境里,川子看见自己站在长长的走道前,道路笔直延伸,却没有尽头。她茫然地向前走,四周的景物随着她向前的步子逐渐消失。她开始感到恐惧,慢慢奔跑起来。

景物又开始变。

先是四周出现了一艘艘船只,然后是一个个船员,最后她站在一块巨大的木板上,怒浪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川子猛然睁开眼。

仍是黑暗,耳边是少年嘶哑的烈咳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意识慢慢收回,川子摸索着抚上他的背,轻拍,“没事吧?”

少年忽然顿住,然后,一只指节分明的、满是疮疤的手搭上了她的臂。

“川子……我感染了。”

 

——是怎样的感觉呢。

——在被掳来的一个月里,从希望到绝望,混迹在不同国家的人群里,没有可以交谈的人,无法逃,却又不敢死,直到碰到你。

——感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想起了我也是个人,想起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故乡。

——在有人陪伴的日子里,我想起我的尊严。

——川子,谢谢你给我勇气。

——我决定要死了。

 

静默中,甲板上的木门被打开了,阳光争先恐后奔进来,紧盯着少年方向的川子,看到了一双平静的,仿若得到解脱的眼睛。

重归黑暗。

船员摸索着将食物按区域丢下,嘴里讲着不知名的语言,听起来是在抱怨。

川子缄默半晌,伸手把食物递给少年。

他接过,却轻轻放在地上。

“……不吃吗?”

少年在川子看不到的黑暗里摇了摇头,然后温柔地浅笑。

“没有必要了。”

川子怔住,许久,她缓缓闭上眼,伸手握住他因染病而开始溃烂的手臂。

“嗯……我明白了。”

 

<6>

看到过因疾病而瞎掉的人的自述。

——被无尽的无力感包裹着,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是怎样的心情。

眼前的一切淹没在黑暗的潮水里,湮灭了所有的光。仿佛打开一个缺口,在黑暗的空洞里,恐惧被放大,勇气在减少,想要逃离的意识无限膨胀,炸裂在空气里,暴露了卑微的内心。

成全了崩溃绝望,逃避癫狂的自我。

顺理成章。

可是因为有了支撑,有了信念的力量,所以决定勇敢一次。

不愿屈居人下,不愿受人凌辱,不愿苟且偷生。

决定为了自尊,就这么勇敢一次。

 

再让我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我想再看一眼,自由自在的天空。

——在死之前。

 

<7>

第十五日。

胸膛里好像种下了种子,它破土而出,庞大的根系植入血肉,所有骨血将要被强行拉离体内。

川子咳得很烈,睁眼闭眼都是黑暗,早已分不清昼夜。少年拍拍她的肩,“很难受?”

“嗯。”川子微喘着,“好难受。”

少年轻笑,安慰她,“习惯了就好了。”

川子抚摸着自己的手,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触手之处是冰冰凉凉的,皱起来的皮肤。

已经开始了呢。

不过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的。”少年说着,声音低沉下去,“可她不在了。”

须臾的寂默,少年咳了几声,“你呢?”

“也有的……爸爸妈妈,朋友们……”川子认真说着,“对了,我很喜欢爷爷家门前的那条大河。”

“河?”

“对啊,那里很美,还有很多鱼和虾,什么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啊。

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人,谁还会有那个机会。

川子低下头,摸索着将盛着馊饭菜的碗往外推了推。

 

<8>

第二十三日。

少年和川子站在木门前,外间传来开锁的声响,清冷却又如此悦耳。

门的缝隙被扩大,无数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

川子视线的最后一眼,是闪着柔软光芒的尘埃,它们飞舞着,落在每一张麻木的,绝望的,不成人形的脸上。

仿佛点亮整个世界。

“你带着我走吧。”女生近乎低喃的声音,微微扬起的脸,朝向少年所在的方向,坚决又认真,“别忘了带我一起走。”

少年小心翼翼睁开眼,适应阳光之后,看到了那张平凡且苍白的脸。那双眼里,木然,呆滞,充满了黑暗,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烈日下。

没有了焦距。

少年牵起她的手,掌心交叠在一起,“好。”

视线所及都是黑暗。

川子听到有人叽咕着没听过的语言,听到他们推着自己上楼的声音,听到少年暴起反击时呼啸而过的拳风。

被紧紧握着的手,久违的奔跑,所有声音好像都伴着海浪声一起传来,充斥耳际。而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天大地大,只能感觉到身子被阳光包裹的温暖。

一切都那么真实。

船员们都握着刀和棍,围堵的人群中甚至还有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手中拿着针管。

——按照惯例,每个患病的人在被投入海里之前,都会变成某些药品的试验品。

长长的奔跑,少年拉着川子踏上船头,脚下是汪洋大海,头上是自由自在的蓝天。

“准备好了吗?”

“嗯,我们走吧。”

身后是紧追而来的船员和医生,再往后,是依然紧闭的舱门,里面关着那些早已放弃阳光与天空的、麻木认命的人们。

仿佛举行某种仪式一般,川子闭上眼,神情诚恳,与少年一起,纵身跳向汹涌的大海。

海中翻涌的物种张开巨大的血口,尖尖的牙齿发出荆棘般的光。

“哧——”地一声,温暖大海。

意识的最后一秒,川子仿佛看到,蔚蓝的天空中,有一群鸟儿飞过。

飞向自己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