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世界之那年、那人、那些事儿
直至现在,每每翻阅杂志报刊时,总是青睐关于家乡的文章,看到“家乡”这个字眼心总是会不自觉的悸动,看到动情之处还禁不住潸然泪下,虽已离开故乡近十年,却也始终忘不掉。可能是记忆太过深刻,我的瞳孔世界似乎依旧停留在那年、那人、那些事儿,每每看到与当年相似的事物,我会静静沉思,回忆那年故乡的那年,那人,那些事儿。平武,我的瞳孔世界里最深的记忆。
平武,四川最贫穷县市之一,而我的故乡还在平武的一个不起眼的山区里。贫穷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字眼,但有时候换个角度,却不是一件坏事,我很感谢家乡当时没有被开发,感谢它的贫穷,保留了最纯美、最原滋原味的风景,烙在我稚嫩时光里最美的回忆中。
我的家坐落在一条“街”上,“街”再我们那儿来说,就是在当地还算比较热闹、繁华的地方。住在群山里得人如果要置办些生活用品都是要到街上的。所谓的“街”就是一条约五十米的水泥路,路的两旁幢幢古房屋紧凑地挨在一起,说它“古”可一点儿都不为过,因为这些房子几乎都有着近七、八十年的历史了。这些房屋的人家瞅准了人多物少的商机,因为将自己的家改装成了杂货铺,为山里人提供一些生活用品,顺便自己也赚几个小钱。
我们的这条街地理位置可谓依山傍水,街的左边古屋旁是巍峨险峻的重山峻岭,右边古屋旁紧依着一条大河,大河缠绵着高山。沿着右边古屋岔口的一道石阶走下去,细软的沙子铺满了一地,中间夹杂着五米——十米不等的大石块以及大大小小的小石子。大河轻抚着细沙,大浪翻滚着朵朵水泡儿,深居大山,虽从未见过海,但现在想来,情景也于大海可相媲美了。
清晨,尤其是秋天的清晨,站在这些大石头上眺望风景是最美的。四周青山环绕,一座座古屋参差不齐地坐落在青山中,烟雾缭绕,像是为古屋披了层白纱,这些古屋,像极了一尊尊沉睡的女神雕塑。努力地想要看清古屋的轮廓而不得,真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船夫一大早便乘着对岸的孩子到街上念书,一只十来米的还有些破旧的小船是河对岸通往“街”上的唯一途径。小船悠然地在大河上徜徉着,孩子们在船上嘻笑玩闹着,船夫伯伯则慈爱地笑着。此时,一幅最美,最生动的水墨画晕染开来,凄冷、静幽是它的色调,这一刻,只想静赏美景,闲看白云。时间很短,天涯很远。未曾想,当时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成为了而今最珍贵的回忆。
扎着两个麻花小辫,背着一个卡通书包,甜腻的笑容挂在脸蛋上,哼着黑猫警长的主题曲,一蹦一跳地到下街念书,那年夏天我五岁。阳光透过树梢筛出了一枚枚光圈落在了我的头顶,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知了不厌其烦地嘶叫着,“去上学啊,女娃儿,能干”街上的老爷爷坐在藤椅上,扇着大蒲扇,一脸慈爱。“是啊,爷爷。”我开心得回应着,一面又蹦哒着继续向前,温热的空气里氤氲着香甜的味道,一个泡泡触到我的鼻尖,碎了,像绽放的花儿。走到杂货铺旁,一个老式的大冰柜躺在门前,我知道里面便是空气中香甜味道的来源,里面有我最爱的冰淇淋,我喜欢那种触碰到舌尖冰冰,凉凉的感觉。就这样,我一路闻着这香甜,不知不觉已到了学校,河对岸的同学们早已坐在教室里开始了早读,朗朗读书声充满了整个校园。铁棒敲击着一块挂在树上早已锈迹斑斑的铁板,发出低沉的嗓音,这就是学校上课的铃声。我赶紧冲向教室,飞奔着,两只麻花小辫也在风中飞舞着……
大年三十这天,一大清早,一家人便起来张罗了,外婆为我穿了新衣,还记得那是一件玫红色,上面有一个卡通娃娃的冬裙,长长的,已及地,差点没了我的脚背。觉得好美,我就是村旮嗒里最美的女孩。外婆还特意为我梳课个漂亮的发型。“嗯,我孙女恩是漂亮得很,小仙女儿一样”。外婆端着我的脸颊,慈爱地看着我。我原地打了个圈儿,旋转着,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仙女。我急匆匆地提着长裙叮叮咚咚地下了阁楼,急于展示给我的叔叔、婶婶、伯伯还有小伙伴们看。到了门口,便感觉到了一股凉意,我踮着脚尖小心地打开门插,将小脑袋先探了出去,一片白雪吹落在我的鼻翼,凉凉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吱呀”打开大门,哇,好美!天是烟霭迷蒙的,清清冷冷的,一片片白雪像极了纯洁无瑕的梨花,散落一地,街上古屋的房顶已积了薄薄一层的雪,雪由疏渐渐变得细密,轻轻柔柔地滑过我的耳际,丝丝清凉。这时,隔壁婶婶、叔叔的几只小狗跑了过来,围着我蹦蹦跳跳,一跃起,已经超过了我的个头。我站在街的中心,打开双臂,旋转着,“哦,好美!”“雪花你真美!”我惊呼,身边的狗狗虽不明情状,却也呆呆地随着我跳着、蹦着。“咯咯咯……”属于一个正值稚嫩时光里最纯净、最无忧无虑的笑声装满了整条街。
2006年4月,原本安静祥和的街开始变的聒噪不安,大家都在谈论着什么“搬迁”的事,懵懂的我并不知道搬迁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新奇,搬就搬吧,反正过两日又会回来的,就和与母亲到镇上赶集差不多。懂事后才知,由于武引水库会淹没整条街,所以政府强制街上的人必须在三个月内搬走。后来,街上的大部分的人都各奔东西了,我也随父母搬到了外地。剩下的几户人家坚持不肯走,他们与政府顽抗,政府无奈,同意他们搬到对岸的山上。听说水库的打水真的淹没了整条街,从房脚渐渐没及屋顶。至那后,我再也未回过老家,没有时间可能只是一个借口,我不愿回家乡,只是我不愿惊醒故乡,那些缠绵地往事,我宁愿让它永远住在我的回忆里,直至生命的尽头,直至回忆消磨殆尽。
煦阳微醺,我坐在窗边的书桌旁,阳光在书桌上投影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那年夏天,我的瞳孔世界似乎又回到了那年,树荫下,我仿佛看见一个扎着麻花小辫,背着卡通书包,脸上挂着甜腻笑容的小女孩,哼着黑猫警长主题曲,一蹦一跳地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