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恶意刷票,恶意竞争,体现本次比赛公正性,组委会决定,投票转化为分数规则为:
1~20名,计入总分为5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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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名~1000名,计入总分为3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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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打分为50分制,与投票分数一起计入总分。
评委打分将在6月1日~6月5日进行,具体分数查询办法会在6月8日前后在群里及大赛专题页面告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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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痕
作者:徐艳枝   学校:四川师范大学   阅读量:1562
排行:818   票数:8

梦喃 

 

   近来记忆力不好了,妈的记忆对她来说竟然也越来越远了,有时是梦中一个模糊的影像,有时是耳中一段残破的声音。但是十几年前徐家堡子几里长街,乡老们的切切谈谈,家门口坑洼的泥地,那里的纹理走向,却依旧记忆如新。

 她依旧清晰的记得,每次达跟妈打架,妈从街头骂到街尾,一手抱着小妹,一手奋勇的指点挥舞。她吸拉着拖鞋,踉跄的跟在后边,天是出奇的远,周遭是出奇的冷,她的人字拖跑断了,一只脚陷在泥水里。泥点溅在腿上,凉飕飕的。她很想去追上妈,喊一句妈妈。但是话就像被梗在喉咙,脚被泥水深深卡住,再也不能动弹。街边的婆娘们坐着马扎,冷笑着看着这场闹剧。

 

 她知道妈从山里来,用村里人的话说是下三等的地方,她们总是低人一等。这村里的人,地位总是比他们高很多。妈有浓厚的口音,常遭到村里人的议论说笑。妈和达频繁的打骂,也竟成了村里的一出好戏。视面子为命的爷爷奶奶,也早已与她们分家远迁。达,妈,两个姐姐,哥哥小妹。加上她,总算在徐家堡子出了名。

 

 絮语

 

   我家在关中平原,祖辈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这里的土地上,还遍地是水稻,遍地是水田,遍地是导水的泉。绿汪汪的水稻,是一家人的命脉,一米来宽的泉,是水稻的生存的依赖。那时村里挖口泉,地下水就噗噗的往上涌,清爽如甘露,是不同于今日的自然。泉,就是最美的点缀,撒在黄土大地上。

 

    每年深秋,燕子南飞,农家赋闲。由秋向冬的过渡,是美好清闲的,冬天最自在,呆在家里取暖喝茶,吃着大白萝卜馅儿的肉饺子,吸着碗里飘的虾皮儿,看着喷在玻璃上的雾气,不用像春夏那样忙着收种,梦幻般的安逸。躺在被窝里滋养着被夏天烈日灼伤的肉体,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渐渐进入温柔的梦乡。深冬时,打开门,扑面的寒气,入眼无边的白雪皑皑,连灵魂也是要被净化的。

 

   我们村子的光景在深秋也是美的,梧桐叶飘落,老狗息在门边,偶尔有两句收废旧家电的喇叭放两声。一切都是肃静的。

 

深睡

 

 

 我家里有九口人,爷爷奶奶,达和妈,哥哥,两个姐姐,小妹和我。

 

  村里人都说我妈是个能人。我妈烙的一手好馍,半指厚的黄面锅盔,又平又圆,敦敦实实,入口醇香。那是陕西特有的锅盔,顶饱又有力气。后来她死了很久以后,还有人经常说,这辈子再也没吃过那么好的馍只是实在是下三滥地方来的人,大家对她也友好不起来。

 

  我达(达:陕西方言,即指爸爸)也算个能人。文革时,被定成地主成分,关了三天黑屋,三天没吃饭,要他盖地主印,他愣是支撑着没盖,免了我们受的很多苦。

 

  可是不知怎的,他们两个能人却非常频繁的吵架打骂。我幼时的记忆里,除了互相打骂,再无其他,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就是家暴。深夜的梦影里,我总是很惧怕大衣柜——曾经妈的血溅过这里。那天晚上,达推搡着妈,妈抱着我一手抱着我,一手与达抵抗。达不许我们睡觉,拿走了被子。妈抱着我,面对着镜子,泪流满面。我哭着喊妈不要打了,混着达的咒骂声,妈被达推到了,撞破了头,我吓的喘不过气来的大哭。这仅仅是因为我尿床湿了被子,让达睡不安稳。

 

   奶奶告诉过我,妈是山里来的,很不讲卫生,也从来没有管过我们兄妹几个,从不去上班,不干活,很懒惰。我理所应当的恨她。直到以后很久,我才知道这些也许都不是真的。奶奶只是嫌妈生不出一个健全男孩——我们唯一的哥哥也是哑巴。

 

  达是奶奶的第一个儿子,却远没有二叔那样温顺体贴。奶奶说,他从小就不喜欢上学,小学的时候,就和村里三让一起逃学挖沙子挣钱。爷爷说,达小学时欺负过的女同学多的数不来——其实村里小学也没几个女生,基本每个都与他争吵打闹过。我但是,每年夏天,妈带着哥哥姐姐,小弟,回娘家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达还会给我买五毛钱的大肉包子。这样看来,达应该也不是个坏人吧。

 

  妈总带着我们几个下地,枯燥的劳动时,她却说我们是在挖宝,草根就是宝物,挖完就可以回家,引得我们咯咯笑。妈怀小妹时,带着我去做产检,肚子好像气球一样要爆炸,曾导致我升起了以后再也不要怀孕的念头,因为这肚皮着实可怕。当然这些片段里,从来也是没有达的。

   

   在我可亲可爱的家乡里,乡亲们却大都远远的避着我妈。只有舒琴愿意和她唠嗑说闲话,做个朋友。

 

  舒琴是我家隔壁的寡妇,她一直就住我家。她顶年轻的时候就死了丈夫,据说是我们村和邻村村斗的时候,被乱棍打死,她守了活寡。我妈看她可怜,就拜了她姐姐,互相帮衬着。她算短小精悍。人很小,嗓门却很大。她住在我们家后院一间偏房里——那里以前放着些工具。她很看不惯我奶奶,只要我告诉她奶奶说她和妈的坏话,她就给我一毛钱。这是天大的好事呀!所以,我一直是她的卧底。当我告诉她奶奶说她臭不要脸,白睡我们家地方时,她气的冲出大门,在老榆树下找到了奶奶,当头大骂一通。其实我也是怕奶奶的,我怕她瞪我。最惨的是掐我,疼又不敢叫,肉像被挤脱了一样的生疼。这一闹,气的奶奶三天没吃下饭,过不久,就与我们分家了。

 

  奶奶跟爷爷搬走时是个夏天,我只记得那天太阳很大,没有一丝风,阳光烤的眼睛疼,连门口的那棵老的成精的皂角树下也找不到清凉。后来来了一辆大车,运走了爷爷奶奶的行当——其实就是些烂木头家具。总之,爷爷奶奶搬去了村西头,住在了二爸家。

 

   

 

惊魂

 

 

   麻将就是我达的命。这是爷爷说的。以前达在村口打麻将,怎么也叫不回来。祖父气急,用长扁担抽他的背,打的皮开肉绽,一个月下不了床。但,他还是没长过记性。

 

  后来祖父走了,达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住在了村口麻将房。妈总是给他送饭,但也只是送到门口——达嫌妈丢人现眼。舒琴劝妈别做,别再受他的臭气。“妹妹啊,你真是命苦,遭的这是什么罪?何苦这么远嫁来,就为了个来县城?你人又勤快又标志,来这里遭这罪。要我说得给那货来硬的,这娘俩都是一种货色,存心挤兑你,让你活不下去。屁本事没有,还整天打麻将耍钱,你不为你自己,你以为你这几个娃想想呀!”。我妈听了她的,没做饭,晚上我达回家大吵了一架。像以前每次争吵一样,我们躲在侧屋里,大气不敢出。咒骂声与哀嚎撕扯着,绕着院落飘荡。我们带着满脸泪痕颤抖着出来时,看到妈脸上的血痕在灯光下扫出妖异的可怕。 

 

  舒琴劝我妈也别受窝囊气,豁出去跳泉,跳泉吓吓他。

 

 “建阳(我达的大名)真不是个是好东西。他听了他妈的话,整天打你骂你,你就是这么个怂样子,真叫人当软柿子捏?像我的,骂那老婊子一通,她还不是得乖乖受着。我劝你,就是去吓吓他。你娘家天高皇帝远的,谁管的着你呢?不靠自己不行呀!”

 

 “哎,我也是想。娃娃们又小,我在这也没亲没顾,就靠姐姐你替我拿主意了。”妈一手抹着眼泪,一手牵着我的手。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妈,她的脸红红的,却很糙,头发半散着,耳朵根还有血块。我伸手摸了摸妈的脸,让我想起了皱巴巴的本子纸。

 

 “好妹妹,放你的心。等你跳了泉,我就喊叫,喊得村里人都来看,把你救上来,让建阳那狗货,把人丢大,好好长长记性,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再动你一个手指头。那么大个男人,没啥本事,光知道在外头打麻将在家打媳妇,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舒琴愤愤的说着,磕了一地瓜子皮。

 

  妈起了身,取来扫把慢慢扫着。“好,好,只要他和我好好过日子,改了那臭毛病,挣钱养家,把这几个娃拉扯大,怎样都行。”

 

  我妈信了,那天晚上,穿着棉袄,实打实的棉花充实着,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渡去了泉边。

 

  夜里的村子是寂静冷漠的,就像垂暮的老人。风很大,呼啸着席卷而来,在魔鬼的呜咽声里,她站在泉边晃荡。后来,下去了,就再也没上来。我妈在那天死了。

 

  那天晚上,村里铁栓回家时候,看见泉里阴绰有影在扑腾,他以为是田里野鸡,就没管。

 

  那天晚上,我的哑巴哥哥就觉得心突突,难以入睡。他如黑洞的喉咙好像要张裂开,喷涌出熔浆来,可我们都当他发癫,无人在意。

 

  那天晚上,我达去摸洋火点蜡,却被蝎子蛰惨了,疼的难忍,不安,心惧。骂娘的声音惊起了后院里的老狗。但他挣扎着睡,睡实了。  

 

 那天晚上舒琴睡熟了,忘了喊人。

 

 

梦醒

 

 

 我两个姐,我哥,小妹,我,我四岁,我们没了妈。

 

 后来听村里人说,泉壁上泥里的指甲印,又深又长,就像犁过一样。我妈死的时候,穿着冬天的大袄,棉花饱满,侵了水,实了沉了,就再也上不来了。

 

  从此以后,我便很怕很怕泉,那些遍地的泉眼,就像地狱的洞穴,每一个里,都住着一个冤魂。如同烟气一样散尽,被我用刀深深的剐去,一滴不剩。从记忆里彻底消失。

 

 

  

 我永远也不要再忆起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