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黑袋子

一缕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探了进来，这是个用废纸糊了窗口的破烂窗子。窗户旁边躺着一个木板床，床上躺着老马，其他阳光的气味似乎与这个房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近年关的一个普通周末。

   尽管，工厂难得在周末放一次假，但是，老马早早的就起来了。因为他心里还有件事。他们村里没有银行，他要去附近的银行里把自己一年以来的工资积蓄取出来，准备回老家好好陪妻子孩子好好过个年。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他们的新衣服和他们来年的学费，这对于他来说一直是自己努力工作的“动力”。

   他一手掀开薄薄的床被，另一只手从床被下拿出来两个被叠的平整完好的黑色塑料袋，把两个袋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那两个黑色的塑料袋还是他前不久去附近杂货店买老鼠药给的袋子，以至于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怪味。

虽说今天是个有阳光的冬日，但是，天气还是散发着属于冬天的寒气。农业银行离他的住处并不近，但是，他斯不会坐一元的公交的。一只手，紧紧地贴着口袋外，默默地走在路边。影子拉的长长的，他不时看看马路旁的绿化树，又偶尔抬头看看这一片他呆了一年的天空……

“老马，你上哪去呀，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回，你还跑出来瞎逛”老马循着声音，往后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小组长骑着摩托车。

“有点事，要去银行一趟”。

“那我先走啦，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做公交车”。

“没事，，刚好可以锻炼锻炼身体”老马笑着说。

望着组长渐渐远去的背影，老马低下头，望着脚下的水泥路，和那个属于他自己确比他要高很多的的影子，长舒了口气。

    冬日的阳光总是显得那么漫不经心。顽固持久地弥漫在老马身体周围，是一种湿润却温暖感觉的香味，那香味催开了记忆的花，记忆被琐碎无聊生活夯实在自己的脑海中。

七月初的一天，他去了火车站。他早上从一个洗得发白的呢绒袋子里掏出来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衫，这是一件他平时几乎没穿过的一个方领衬衫，并且这个衬衫还是他小组长送给他的，因为组长说自己穿的有点小，衣服很新。

他在火车站出口处等待着，不知为什么正值暑假火车站里人确比平时较多，尤其是这座城。“开往……火车已到站……”他扭动着上身，整个身体有点向前略微倾斜，头就像技能扫射机器人的头一直左右旋转，生怕错过了什么。突然，他向前急促的走着，但却像是被卡住零件，挪动不了。于是，他挥着手，大声喊着“梅儿，豆儿，麦儿，爹在这呢”

……

他感觉到了冬日里阳光的温暖，像是阳光透过他的袖子，裤缝钻了进来。他抬起来了头像远处的天空望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弧度。手又动了动，紧紧地贴着口袋内侧。

老马的影子像是被狗吃掉了一点，变得短了点，没有先前那么瘦长了。路上来回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老马起来的已经很早了，但是来银行的人也挺多，时不时还有人碰到他，这使他更加攥紧了大口袋里的那个透明黑袋子。他找到了靠近门口的一条较短的蠕动的长队，排在了后面。

“对不起阿，人有点多，有点碰到你了”

老马把脸转过去，摇着头说“没事，近年关了，人是有点多”

“听你的口音，你是河南或者安徽那边的吧？”

“对对，是类，是类，俺就是是安徽的，还是说俺那里的话带劲”

“那我们也算是半个老乡，我是河南的”那人满面堆笑地说着。时不时，眼珠向其他的地方转动，像在寻找什么人似的。

“是是，我们算是半个老乡”老马不住的点头。

……那个自称河南的人，显得十分热情，问着问那的。老马也是出于老实人的礼貌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

   老马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了，眼看就三个人了。

“老乡，快到你了呀，我们说着话，时间就是过的快呀！”那个河南的半个老乡，不改笑容地说着。

“是的，是的，过的快，不说了，我准备一下”老马点着头说，将另一只手伸入那个没有装黑塑料袋的大口袋。

     “……请输入密码……交易成功”老马把钱一张张数好，叠在一起，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子，将钱平整的放进去，又警惕地用两个手把黑袋子放入自己口袋。

     “我好了，我先走了”。老马转过头，说着。

     “等会，老乡，帮我堵一下，人多。”老马点点头，背对着那个人。用手摸了摸自己一个鼓鼓的口袋，心里说不出的满足，虽然里面只有两千块钱，但毕竟是他自己赚的钱。一会儿，那个人也好了，整整自己的衣服。

两人走出了银行，此时路上的人更多了。

“老乡，你不是要回你上班的那个地方吗？我工作的地方就住在那个地方附近，我们一起走吧”那人说着话，眼睛不停往四周看。

这时，老马有点纳闷，这个人真有点奇怪，刚刚和我聊了那么久，现在又说和我顺路，要和我一起走，真是奇怪，难道是……他不免心里犯起了咕嘟。

老马想起这银行附近有个公共厕所。

“还是不了，我还有点事，我……要去上个厕所”老马吞吞吐吐地说着。其实，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厕门口。

“哦，没事，没事，你去，我等你。”河南人接着话。

老马，有点迟疑地点点了头，不好说什么，进了男厕，他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更加攥紧了自己的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子。

“大哥，你等帮我个忙吗？帮我看一下我的这个大蛇皮袋子，我肚子有点闹，一会就好。”一个看似和自己穿着打扮差不多的人，为难地笑着说。老马想想人家也不容易，估计是和他一样的外出打工人收拾了东西，取钱后准备回老家了。于是，眼睛笑着说，“行，那你快点吧”。这个人便进去了。

一个手碰到老马背后，小声地说“老乡，这是刚刚那个戴着个帽子的人的吧”。老马此时愣住了，说不出的惊讶。此时老马的这半个河南老乡又向四处望望。“你看着吧，我就站在你这边，我们先不说话，我抽会烟”说着，拿出一根烟，没有点火，脸面向洗手池。

两个年龄大概在17、8岁左右的男孩先后走了进来，“请问一下，你有手纸吗”

老马连忙两个手向那个没装黑色塑料袋子的口袋伸入，这时，另一个男孩靠近了老马的另一个装着黑色塑料袋的口袋。“唉，老乡，你的黑色塑料袋子有火吗？借个火用”那个河南的半个老乡说着。老马警惕地立刻把手伸进装有黑色塑料袋的口袋，脸立刻转了过来。发现了刚刚另一个男孩就站在这边，老马吃惊地问“你有啥事吗？”男孩猛地摇摇头，快步走了，转过头来，另一个男孩也不见了。老马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个河南的半个老乡走了过来，小声说“老乡，刚刚你看到了吧，他们三个人是一伙的，估计，这个大蛇皮袋子里面估计装的也不是什么衣服啥的，那个让你帮忙的人，之前我就见到了，你进来那会，他还没有那个袋子呢！”

老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袋子，又气氛又胆怯，往里喊“老弟，你好了吗，你的袋子还要吗？”没有人回答。老马又喊了几次，还是没人回答。这时，走出来一个人，看着老马和那个河南人说:“里面好像没人了吧”

是的，里面没有他们要等的那个人了，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个厕所里面有另一个小门收费处。而那个蛇皮袋里也只是破衣服卷的一些破烂，捡来的纸片

老马涨红了脸，手攥了下黑色袋子，低着头:“其实，刚才我还以为你……”没等老马说完，那个河南人便张开了口，这个河南人迈开步伐，说“没事，老乡，我明白，我们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你我是一个前一个后进银行的，我只是注意到了那几个人，想提醒你，但是，你不知道，那个让你看袋子的人就排在我后面。我也不方便和你说。”

老马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着，说：“对不住，真的是谢谢你了，你是我真正的老乡！”

“哈，是的，老乡，还有虽说你的装钱的袋子虽说是黑色的，但是，早成了透明的。之前，我呀，也用过这样的袋子。”

“对，我就是想咱个农民工，用个不起眼的黑塑料袋，谁会看上眼呢！”

“你不知道，虽然我们这样想，但，‘那些人’却猜能到我们这个心思”

      ……

     河南的这个人，说完就往另一条路迈去， 背影逐渐消失在冬日的阳光里。其实，他并不是和老马同路。此时，老马的影子已经被狗吃掉了大半截，只剩下很短很短的黑影子和那飘起的黑色塑料袋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