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里的他们

   在一堵腥红的围墙里，一群二十岁的青年在搅拌着挂满铁锈的大锅，锅里拥挤着快要膨胀爆炸的饺子。炎夏的汗液浸透着他们雪白的衬衣，却无法阻止那激情加速的心跳。木凳上小小的播放器播放着老到掉牙的歌曲“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个幸运草一个同心圆，让所有期待未来的呼唤……”葱绿的叶子不合时节地落地了，不知道是风的无情，还是树的不挽留，伤心的坠落痛丝毫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在医科大学就读的我，大一暑假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一支三下乡队伍回家乡“造福”了。当我看到老人那空虚的眼神，听到他们无奈的措辞时，不禁泪眼婆娑。有时候，他们真的很无助，说不出地无能为力，做什么都力不从心，也许是迫于身体的不适；有时候，他们真的很脆弱，说不出地多愁善感，做什么都触动心灵，也许是迫于情感的压抑；有时候，他们真的很寂寞，说不出地虚无飘缈，做什么都怅然若失，也许是迫于心情的低落。

我们带去自己稚嫩的表演技能、蹩脚的厨艺、青春的正能量，只为博得老人忘我的一笑。敬老院的孤寡老人长年生活在缺少爱的摇篮里，有时他们的一日三餐只有白粥配冬瓜或白菜。虽然出入自由，但往往迫于腿脚不利索的无奈而放弃。他们常常看着重复了又重复的光碟，慢慢睡去；他们时时坐在石榴树下发呆，看着跑来玩耍的小孩却无力为他们摘下熟透了的果实；渐渐跑远的孩儿竟能让他们蹦出眼角的泪花，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外出的孩子，还是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日落袭击了风一样的山头，带来一片片萧条的黄昏，夕阳西下，他们只能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踱回住所。

他们为我们的厨艺鼓掌，他们为我们的表演欢呼，他们为我们的义诊感动，他们因我们的相伴而幸福。让我记忆深刻的是，表演武术的同学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仍然坚持表演完。老人们看到蔓延在她们脸颊的血滴，硬是哽咽着鼓掌，想让表演快一点结束。虽然受伤的同学很快得到医治，但老人们还是忧心忡忡地询问、帮忙，仿佛这些刚到来一天的青年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我们很珍惜和老人们相处的日子，他们更是舍不得。在我们返校的前一天，他们拉过我们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下一次还来不来。我们看着他们褶皱而逐渐萎缩的手，说好不哭的同学们都落下了不舍的泪水。离别时，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打动我们的内心，深入我们的灵魂。他们的每一个举动，我们读着读着就又开始心疼了。

返程的大巴里放着另一首《爱》，“你还记得吗？记忆中的炎夏，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喧哗的都已沙哑，没结果的花、未完成的牵挂……”我们都在细细回味着和老人们的相处时光，生怕遗漏了一点点。虽然我们只是大一的新生，虽然我们只是刚刚开始学医，虽然我们只是未涉入社会的青年，但他们缺少的不仅仅是维持生活的费用，难道不是吗？一点点的闲聊，一点点的关心，一点点的呵护，对他们来说，都是那么的奢侈。有时候，你以为是一生一世，但到最后，却发现一瞬间就可以改变所有。

天涯是最远的地方吗?可是他们的脚步，分明夜夜徘徊在我最近的心岸……亲近而陌生，清晰而又迷惘。看不清的容颜，淡淡触动心底片片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