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封沉
【浮华之世,真假已逝】
倾城的江南烟雨浸染了一个轮回的流苏,在密密的雨丝间,萧朔缓缓闭上眼,想象着另一个雨天,听见伊凌愈发模糊的笑声,漾起一丝恬淡的微笑。伊凌,我想看见你,哪怕只有背影。无关爱情。
萧朔还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时,门突然打开了。班主任示意性地招了招手,萧朔便跟了出去。
“萧朔,伊凌身体不舒服,她父母出差,你和她家住得近,晚上你照顾她回去,行吗?”
萧朔一愣,点了点头。
晚自习下课,已是深夜。萧朔收拾好东西,便去隔壁班接伊凌。伊凌的班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额头泌出一层层的汗珠。
“伊凌?伊凌?”萧朔试探性地问了几句,见没有回应,便想摇醒她。伊凌此时歪了下头,面向萧朔,原来是睡着的。有些不自然地锁着眉,咬紧了下唇。萧朔略一犹豫,便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等伊凌醒来。
过了半小时,伊凌依旧没有醒的迹象,而学校的保安却进门催促了起来:“快回去,锁门了!”萧朔应了声,伊凌也被响动惊醒。
“嗯?萧朔,你接我?不好意思,麻烦了。”伊凌起身,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萧朔摇摇头,和伊凌走出了教室。
伊凌低头望见手表的时间,迟疑地看向萧朔,“你一直等我睡醒?”
萧朔笑了笑,只是问:“身体怎么样?”望着艰难走动的女孩,几乎不假思索地,“要不要我扶着?”刚说出口,便又觉有些后悔说出如此冒失的话。
伊凌是个标准的好学生,平时总是很用功,常常挂着恬静的微笑。面庞有几分清冷,耳边挂着几缕发丝,时刻受人追捧的对象伊凌似乎和很多人关系不错,但或许多数时间用来了学习,交际并不是很多。在高中这个关系不清的时候,伊凌从不会与一个男生有多少交际。
正当萧朔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伊凌开了口,“不用了,谢谢。我可还没那么脆弱。”几分玩笑的语气。不由掩饰尴尬地强作欢笑。萧朔心里默默地想:伊凌,还是有些拒人千里的冷漠呢。
本是说萧朔护着伊凌回家,可一路上,萧朔唯一做的事只有看着伊凌捂着肚子,咬着嘴唇一步步前行。或许,这也是萧朔唯一能做的事了。
把伊凌送到楼下,在询问要不要陪她上楼的问题予以否决之后,萧朔说了一句“保重”便转身准备离去。
“呃……那个……”萧朔迈出的脚悬在空中,转过身,心中颇为复杂,“还有什么?”
“今天,谢谢你了。”清冷的月光映在伊凌不带一丝色彩的脸颊上,扯出僵硬的微笑。
“没什么。”萧朔自嘲地笑笑,“况且我什么也没做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夜间微风拂来,伊凌的发丝舞动起来,飘逸的美丽。萧朔不禁盯住伊凌的脸久久注视。
“还有什么事吗?”伊凌似乎感觉到了萧朔的目光,语气略有些冰冷。
萧朔惊过神来,“不。没了。那、我走了,再见。”
“嗯。再见。”说完伊凌又跌跌撞撞地上了楼。
萧朔依旧在原地,感受着肆虐的寒风和莫名的悲伤。偶有几声猫叫传来,微弱而凄厉。只有月色,漠不关心地洒出一地的辉光,点点晶莹。很冷,也很舒服。萧朔向家走去,没几步,惊愕地发现,眼角早已湿润。在寂静的夜中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不是从前。
【只是友谊,仅此而已】
萧朔和伊凌是初中升高中的辅导班上认识的。几近一个月的补习,两人也熟络了许多,后来进了同一所高中,也没什么稀奇。两人也经常在一起谈谈喜欢的书或电影抑或音乐什么的,虽说并不在一个班,不过即便只是见面的招呼,笑一笑,也足以变得熟络。
萧朔和伊凌都有外热内冷的性格,纵使萧朔总会和几个兄弟在一起,纵使伊凌身边常伴着一群嬉笑的姐妹。他们还是会习惯一个人的时候。于是,晚上闲游的时候时而会碰见。当发现了萧朔原来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后,两人便也聊得更多了些。
如同一只鸟在饱尝了一片天空却空洞寒冷之后发现另一根不一样的羽毛的欣喜,无可抑制地寻找另一只鸟的踪迹。萧朔和伊凌也是这样,静静地聆听着对方的故事,就如同以另一种方式回忆起自己的种种往事。然后看着另一个人,淡淡地笑了笑,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仰躺下来,将这片本只有一个人的天空变成两份,内心感到一阵阵的温暖。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毕竟无论表面上多坚强、孤傲,内心始终和所有人一样脆弱。只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悲伤罢了。萧朔是见过伊凌哭的,只有一次。
那次萧朔和伊凌在看星星,伊凌抱着膝盖,偏过头问萧朔,“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吧。”声音不像往常一样,有点哀伤。
萧朔听后先是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或许吧,怎么了,莫非我们的伊凌小姐有什么感慨?”语气有几分好奇,亦有几分调笑的意思。看着伊凌仰望星空的样子,认真了些,“想说什么?”
“和我一起玩大的表妹被她父母带去另一个地方了,要在那里生活,或许永远也见不到了,表妹不想走,但没办法。萧朔,我们是不是很无力,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问题,萧朔沉默地无法回答。
“没几年,我们就要毕业,然后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迷失自己了吧。那时候,我还会记得你吗?我们的青春,就这么结束了……”伊凌叹了口气,望着点了点头的萧朔,眼中涌出难以言明的复杂,隐隐有些泪花,“可我还有很多事想做。我还没有去过游乐园,没有出过一本书,没有看过一次海……”伊凌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我还没有……”在萧朔诧异的目光下,伊凌说不出最后一句话了,她把头埋在双膝中,无声地抽泣了。不断呢喃着:我真的很想表妹……
萧朔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看着。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脑海间歇性地幻想出伊凌止不住的泪水,幻想出深深刺入身旁幼小躯体的哀伤与撕心裂肺的疼痛。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伊凌的肩头,凝望向伊凌,“虽然或许我不能为你做什么,也不知道你的旧伤。但至少,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吗?”
伊凌的身体抖动停了下来,抬起头,在布满泪痕的白皙脸庞上挣扎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面向萧朔。萧朔看着一滴滴泪水从伊凌的眼角滑落,心口溢出一股苦涩。感到触及伊凌的手掌传来的冰冷温度,泛起阵阵酸楚。原来伤痛终究不会愈分担愈少,或许需要的,只是另一个同样伤痛的人而已。伊凌,还真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呢。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是一刹那。总之,当萧朔望着伊凌绝尘而去的身影时,他便明白,这一天的记忆,他会一直放在心底。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伊凌没有顿足,背对萧朔,“今天的事,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停住伊凌的脚步,萧朔漫不经心地答道,“可我都看见了,如何呢?”
“是吗?那,可就不好办了呢。”伊凌甩了甩头发,露出消失了很久的俏皮笑容,气氛一下子有如往常一样活分。
萧朔最后郑重点点头,“放心。只会有我一个人看到。”
自此之后,萧朔萧朔与伊凌几乎无话不谈。渐渐地,萧朔发现伊凌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冷漠。和其他人一样,也有许多难以愈合的伤口,只是不愿将这一面展现给任何人。两人开始经常一起散步、一起打闹,就像排水口,把一天的潮湿与溺浸带走,几乎形影不离。
只是,日子不会就这么平静地过去,美好总是奢侈地无法触及。当第一个人用玩笑的语气询问萧朔和伊凌的关系时,这件算不得什么大事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自然,不会有人过分在意。除了两个人。不,或许只有一个。当这个问题又一次地被提及时,萧朔终于也在心中默默询问自己:和伊凌,究竟是什么关系?每次和伊凌聊天总会觉得放松,很平常、自然,并不半点不妥。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却万分诧异自己竟和一个女生处得如同兄弟一样,甚至超过兄弟,以至于不会对兄弟说的事却可以无所顾忌地告诉这个女生,心中诡异的幽灵挥之不去,萧朔开始一遍遍地回想,对过去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一遍遍地,开始对伊凌感到陌生,最后,连自己也变得陌生起来。
当萧朔和伊凌又一次并肩散步时,终于有人问:你们,什么关系啊?
伊凌的发丝迎风嚣张地飘飞起来,绚烂如花的容颜,轻灵的笑声:“我们?怎么啊,好朋友啊,最好的朋友。萧朔,你说是不是?”
萧朔不敢面对伊凌绝美的姿态,低下了头,“伊凌……我……我不知道。”“呵呵……”场景一时间安静起来,只剩下伊凌未完的笑声,自己就像是个小丑,唱着独角戏,显得狼狈不堪。世界暗骂起自己的愚蠢,伊凌感到一阵撕裂心脏的疼痛,似是十分可笑,却最终发不出声。转过头,恢复以往的冷漠,霎时间温度如同降下几十度。“只是友谊,仅此而已。”
时间飞速地驶过,只有两人仍在原地停留。凝视着默不作声的萧朔,用同样冰冷的语气问:“不是吗?”
“是啊。只是友谊,仅此……仅此而已。”
【早已注定,无关爱情】
那天放学,伊凌刻意避开了萧朔。一个人在街头慢慢地游走。胸口如同被一支箭洞穿,利落地没有一滴血迹,熟不知,里面早已、肝肠寸断。回想起来,发觉自己一直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仿佛不存在一般。可惜,只是“仿佛。”
寒风终于将 凶狠地撕开一道大口,倾盆的雨水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听着身边如同见了猫的耗子般的行人惊恐的喊叫与慌乱的步伐,鄙夷地嘲笑起来,映照出整个世界的荒诞与可怜,在一片骤风急雨中拖曳着残旧的躯体摇晃前行。抑制不住地填溢起鼓胀了空气的心脏,缓缓地,雨水便落下了。氤氲着潮湿气息的气雾凝成另一个人影,伊凌怆然地摇了摇头,将白昼时萧朔默不作声的记忆反复铭刻,直至麻木。非常清楚自己过意不去,忍受不了萧朔误会的神情,更不能接受本寻常的关系在触及之时萧朔撇得干干净净的做法。但毕竟,本来就没什么,想必萧朔也明白。
伊凌就这么一边思索一边漫步在大雨间,抬头,发现一把伞在头顶。降低15°角,是萧朔焦急的神色。没有太多的诧异,或许本也希望他来吧。他还是来了,他怎么来了。没等萧朔开口说一句话,伊凌便一把推开萧朔,踏进大雨间。伊凌恨恨地想:这么狼狈的样子,又被这个家伙看到了。至少,也要走得洒脱些吧。可没走几步,又被一下子绊倒。听见飞奔的脚步溅起水花的声音愈发清晰,没有伸出手让萧朔拉起来,就这样倒在地上,冷冷地仰着萧朔不安的面孔。萧朔低过伞,却被几次拒绝,最终决心把伞收起,与伊凌一起淋得湿透。萧朔一定很自责吧,会不会残酷了些呢,伊凌默问。
最后伊凌还是站了起来,独自一人向前方走去,萧朔快步跟上,执着地撑着伞低着头跟着。到了门口,伊凌脱下染着泥浆的外套,单薄的衬衫映出伊凌瑟瑟发抖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脖子上,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们的关系……”伊凌拖长了声音。
萧朔有些无奈地进行苍白的辩解,至少伊凌是这么认为的。“我知道,这只是……”
“只是友谊,仅此而已。”伊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萧朔。萧朔神色复杂地望着伊凌,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吸了口空气。
如果当时不在意他们的言论,想必这条路会一直走下去。
如果不是那么犹豫什么也不敢面对,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以前足够果断足够勇敢一些,或许早已是另一种结局
如果……
再多的如果,也换不回一个记忆中的伊凌。
眼前的阳光慵懒地洒下来,暖洋洋的,很舒服。柳条依依,飞絮起舞,一泉溪水泛着粼粼的不定光泽,在柳丝的拨弄下漾起一圈圈不断放大的圆弧,然后慢慢淡去封闭的完美纹路。
封闭的完美。
没有喧嚣,没有风尘,没有你。萧朔走了很多和伊凌待在一起的地方,本以为把它们全部回忆一遍,就可以当做一切不曾经历,可中途便放弃了无意义的工作。本就没什么,又何必自欺,只是个误会罢了,自己并不是喜欢伊凌,关系好些而已。萧朔一直坚信这一点。
伊凌像是个陌生人一样彻底更新了萧朔的回忆。在逆转不去的风中如孤蓬般飘飞不定。美好的东西,毁灭总是要比建立简单得多的吧。随着身边的人或奇怪或讥讽地询问他们为何不再交际,萧朔对不间断的刺痛终于变为麻木,乃至习惯。那里的辉光于是成为最明亮、最显眼却触碰不得的空间,以最饱满的姿态浸溢出最荒诞的空虚。既然只是误会,何必徒劳解释。至多,一个朋友而已,分量重些而已。这般想着,便又回到了那些久违的兄弟中。一起吃烤肉、打球以及放肆大笑,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
只是,聚在一起不觉而过的是时间吗?
只是,球场上疯狂而流下的是汗水吗?
只是,嘶声竭力大笑释放的,是苦楚吗?
萧朔的痛,在一个萧朔看不见的人看的见的地方。伊凌,她在另一边的角落看到萧朔更加沉重的巨石,依旧默无声息地离去。萧朔,你何必如此,这不是个误会,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不用太过认真的。
是的,伊凌一直知道萧朔并没有如那些人所说,自己也没有误会萧朔。对两人而言,的确没有什么。可还是气不过萧朔忸怩的样子,他是在顾及什么呢?无论如何,很快就会过去的。伊凌望着萧朔的背影,微笑着告诉自己。
似乎过去了很久,萧朔再没有和伊凌说一句话,甚至没有见过几面,放学之后还是一起回去,只是萧朔总会走得稍快一些,不想、也不敢回头望。人群来来往往,萧朔就这样在其间停停走走,从遥远之处飘来的阳光,温暖了半边天空的离殇,而身影,没有彷徨,只是在另一半的世界,被无限地……拉长。
伊凌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不理会旁人的评议,傲立于自己的一方冰雪,不动声色地欣赏像个闹剧的游戏,无可奈何地,慵懒的猫一样蜷缩在一角,高贵而轻蔑地端详。
久违了的平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一切是不是就此结束,然后在很久很久以后碰面,一笑而过。但或许,至少不会,仅此而已吧。
不会,仅此而已的。
【奈何沉沦,自欺欺人】
年级的抽考结束了,萧朔连分数也不愿看,似乎一直浑浑噩噩的,想必还是放不下。萧朔知道是因为伊凌。自那天以后,心中便压抑到窒息,没想到自己竟连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也处理不好。可自己,明明不是喜欢伊凌,自己也不知道吗,怎么会……
晚上,萧朔和伊凌还是一起回去。伊凌听着音乐捧着书看,有时萧朔好不容易决定回头望一望,却最终没有。依稀只能听见轻踩落叶的“沙沙”声在身后。路上这个点行人已经很少了,路又偏,显得空寂不少。忽闪的昏暗灯光如一个年迈的老人,说不准何时便会彻底报废。
到了路口,一辆卡车打了闪光灯,萧朔抢先一步跑了过去,清晰地感觉卡车飞快驶过带出的强烈气流,“还好……”正长舒一口气时,猛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转过头去。
“啊——”
“伊凌——”
似乎,一切,已经晚了。
萧朔听见“咔”的一声金属声,伊凌的随声听被厚重的车胎一点点轧过,萧朔眼中只有正在行驶的卡车,没看到伊凌。“砰砰——砰砰——”随着心脏几近跳出的节奏,萧朔脑海中切换出电视上的老套剧情。不会……真的发生了,吧。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如同僵死的枯干躯壳,一动不动,无数遍地胡乱堆叠起伊凌的点滴记忆,一张张彩色照片被泪水层层渲染开来,终于,抹去了所有色彩,化为泛黄的黑白记录。
卡车驶了过去,漫天的尘土让萧朔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在脚下,伊凌的随身听已成粉末。
整片天空似是扭曲的几何图形,世界被强行剥夺了声音,再凄厉的叫喊也无能为力。都过去了,过去了啊。
“伊凌!”
“伊凌——”
“伊凌……”萧朔面无表情,泪水在踉跄地退后之后肆意宣泄起来。
“咳咳……”尘土散去,并没有想象中鲜红的液体。伊凌捂着鼻子剧烈咳嗽。“真是的,开那么快,还好退得快,要不然真是……”当伊凌看见随身听的残骸时,惊讶地叫了一声,无奈地为随身听“收尸”,而萧朔却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脚边散着不少碎片。伊凌起身,发觉萧朔毫无焦点的瞳孔,呆滞地停留在原地。
“萧……萧朔?”伊凌看见萧朔脸上残留的泪水痕迹,胆怯地开了口。这是他们一个多月里的第一句交谈,伊凌看着面前的男生空洞的眼神与颓然的身体,想到自己甚至以一个回想不出的原因冷漠了三十多天,心中的自责蔓藤般疯长开来、缠绕、交织。努力恢复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偏着头问萧朔:“就不知道关心一下啊。”样子活泼,有点埋怨,还有点小任性,陌生的快要被遗忘的语调。
萧朔木讷地摇了摇头,缓慢地向前走,任凭伊凌如何询问,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伊凌一时间感到自己做错了许多,但什么也想不起,只得像个孩子一样跟在萧朔后面低头前行。
“萧朔,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啊。”
“萧朔,先前你那么大声喊我做什么?”
“萧朔,对不起哦。”
萧朔的脑海此刻一片混乱,一个个与伊凌待在一起的场景更迭,耳畔响彻伊凌的声音,感到呼吸急促起来,四肢虚脱了一般无力。听见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一音一叩。亦真亦假的过往在绵长的阴雨酿载的潮水里浮沉。感到身后令人畏惧的伪装,失忆一样地遗忘了所有。结局如此,本不应记忆。不停思考的,仅仅是那一瞬的空白,看见另一人接近死亡的疯狂。
原来,在心底一直压抑的情感,只能在刹那的空白段才如此充盈。不是见不到你的面容,只是刺痛自己刻意回避而已,无论多么努力改变的,最终也不过回到原点。其实……都是自编自演,不可自拔罢了。抬头,发觉伊凌关切的目光。停下脚步,“伊凌……”
“嗯?”见萧朔欲言又止,隐约想到了什么,无所谓地笑着,“前些日子的事就算了吧,都过去了。”和煦的阳光映得伊凌分外灿烂,点点辉光如工艺品的折射点,晶莹却易碎,碰不得的美好。
萧朔没想到伊凌会说起这事,愣了一下便恢复如常。点点头,轻声问:“那我们的关系……”
“放心,我知道的,我们本就是朋友关系,你也一直把我当好朋友的吧,他们怎么看他们的事。不用在意。”伊凌撩起额角的刘海,拍了一下萧朔的后背。
“嗯。”
萧朔在送伊凌回去之后,一个人在路上前进,自语:好朋友吗,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些啊。
【风过无痕,微扬轻尘】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萧朔和伊凌就这样一直是无话不聊的朋友。毕业那天,伊凌和萧朔走了最后一路。
“萧朔,我问你哦,你不许骗我。”
“自然。”
“为什么你说喜欢看着我?”
“不问这个好吗?”
“呃……好。”
分岔口,江南下起了烟雨,做最后的告别,孑然独立。
“伊凌。”
“怎么?”
“我想看见你,哪怕只有背影。无关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