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恶意刷票,恶意竞争,体现本次比赛公正性,组委会决定,投票转化为分数规则为:
1~20名,计入总分为50分;
21~50名,计入总分为49分;
51~100名,计入总分为48分;
101~150名,计入总分为47分;
151~200名,计入总分为46分;
201~250名,计入总分为45分;
251~300名,计入总分为44分;
301~350名,计入总分为43分;
351~400名,计入总分为42分;
401~450名,计入总分为41分;
451~500名,计入总分为40分;
500名~1000名,计入总分为39分;
1001名~2000名,计入总分为38分。
评委打分为50分制,与投票分数一起计入总分。
评委打分将在6月1日~6月5日进行,具体分数查询办法会在6月8日前后在群里及大赛专题页面告知大家。
投票截止时间:5月31日23点59分59秒,最后提醒大家这是一次征文比赛,投票的目的只是想让大家的作品扩散,让更多的人阅读,请大家不要为了排名而去刷票,征文的最终获奖,和作品质量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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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诱惑
作者:周宏亮   学校:南昌大学   阅读量:463
排行:1108   票数:0   距离上一名还差0票

创作手记:等待,是个巨大的哲学命题。小说结尾没有具体说明查理先生在等待什么,而是用荒诞派喜剧留白的手法给予读者想象的空间,“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主人公查理先生是在英国工业社会转型期的一个“光荣的”牺牲品。正如文中所说:工业革命开始后,伟大的人类在一步步地征服自然,机器在一步步地征服人类。本文所反应的正是这样一种人性的困境与迷惘,以及对爱与亲情回归的呼唤。

 

 

回家的诱惑

  

当激情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你还有没有勇气,饮鸩止渴?

那是个寒风刺骨的冬天,所有的陷阱和阴谋潜伏在潮湿的空气里,等待发生。世界像一株枯萎的龙舌兰,死寂的四点整。你所看到的故事,没有一点生机。没有一具尸体藏在泥土里腐烂,没有一滴鲜血融进了冰冷的土地,没有一只小鸟自由地,飞向天空。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的只是阴森,有的只是静止,还有各种永远也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树枝断了,远处的钟楼响了四下,蠢蠢欲动的欲望再次复苏。火车晚点。

天空还没有下雪,但大自然沉厚的气息告诉你,很快便会。裸体的大地从你星辰般的眼睛里不断地后退,飞走,消失在黑色的地平线的背后。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被石头绊倒,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在一位男人的怀抱里挣扎,天上掉下来一粒沙子,牛群在远处的小山坡上徘徊吃不到食物。黑色的河流,汹涌着奔向未知的远方,彼岸的世界。

上帝从来没有说过地狱里必须有烈火,查理想,他套着明显过大的风衣站在约克郡火车站的月台上,颤抖着望向远方。

随着第一片雪花从高空飘落,月台上的人群越来越多。身处人群的中央,查理的孤独被无限放大。查理能够清晰地感觉自己早已迷失在生命里辽阔而苍茫的荒野,别人进不来,自己也走不出。每一只伸向他的手都携带着欲望,每一颗靠近他的心都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圣经上说,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所有人,除了查理。在查理的世界里,没有一张椅子可以让他安心的坐下,因为除了金钱,他一无所有。

查理再一次低头查看他的银手表,确认火车真的晚点了。所有的眼睛都在暗处默默地看着他,他们都知道他的秘密。

查理期待火车准时就好像一位流浪汉期待一份即将上桌的美味的黑椒牛排。查理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周围的人,然后他周围的人又情不自禁地将他的秘密告诉了他们周围的人。火车晚点,7分钟。现在,查理觉得自己就是马戏团里一个被人围观起哄的小丑,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因为他曾经在最微小的考验中失败过,比如说,他曾经企图杀死一个男人和强奸一个女人。命中注定他的等待毫无结果,最后一线希望的生机似乎要在风雪里即将熄灭。

在他周围,小镇上的人们面无表情地行走着,等待着,盘算着,试图掩饰心中的焦虑或者不安,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他们相互说着一些刚从成人杂志里看到的笑话,然后恰到分寸地笑上两声。他们小声地说话,也许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查理即将要面对的命运。火车晚点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光秃秃的头顶,落在他们宽阔的肩膀,落在他们红彤彤的鼻尖。他们知道更大的暴风雪即将来临。就好像暖和春日里的一天,小镇里的漂亮姑娘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她们最清爽的夏装,在新一轮的热浪袭来之前。

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成功地践行了柏拉图的一心二用。他们一只眼睛看着远处的火车,一只眼睛盯着默不作声的查理。等待,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查理等待;等待,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和查理一起等待。广播里出现了一个甜美的女生,告诉潜伏在秘密里的人群,火车晚点了。

查理知道他们一直在谈论他,知道他们对他的各种算计与感情。他能够从他们的深邃的眼睛里看到,那样的眼睛他已经看了一辈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蜗居在他们眼睛里的感情很复杂,每次查理走过那些人的身边,那些多得溢出来的感情就像水一样漫漶,流到他的身上,像水蛇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

生命中有些东西可以逃避,有些东西却不能。那些我们无权选择逃避的东西往往是我们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查理很小就知道,那些东西“很不好”。比如说父亲的失望,兄长的嫉妒,信徒对上帝的亵渎,还有失去的爱。

雪,越下越大。查理焦虑地呆站在原地,只能通过不断地眨眼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与心虚。他喘息着对着手掌呵气,看起来像是被绵绵的白雪冷到了。他的眼睛是海岸的灯塔,聚精会神地打在了远方的海洋。远处传来的汽笛声让他重新充满希望,甚至连他自己也为心中的希望感到惊奇。他希望他看上去很好,衣服合身皮鞋很亮;他希望自己不是太老,不是太傻,不是太“不可原谅”。他希望他灵魂所忍受的无止尽的折磨能够结束,他希望自己可以得到主的救赎,他希望死后可以被圣洁的天使接往天堂。他希望所有的雪都消失,所有的人都变得隐形。

他曾经被很多人相信是个好人,当然他现在也不算是个坏人。经历了无数次尝试和失败之后,查理告诉自己不要再有任何欲望。现在,所有的清心寡欲的努力付诸流水,所有尘封的罪孽即将死灰复燃。

在去火车站之前,查理花了一番心思在打扮自己。当查理对着镜子梳头发时,他所看到的镜子中的反射吓到了他。没错,在确认镜中人就是自己之后,查理还是被自己所吓倒了。多少年过去了,查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真切地仔细审视自己的脸,那张被怨恨所蹂躏的脸,每一道伤疤每一条皱纹都在声泪俱下地诉说着他多舛命运里的愤怒,后悔与悲伤。

这些年来,查理经历了太多的谎言与死亡。所有的苦难都没能将他打倒,他就像一位英勇的骑士,一个人孤独地寻找心中的光荣梦想。一路上,他一直在前进,拨开了一层层迷雾与面纱,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残忍的魔法巨人。这些年来,他一直早出晚归。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早餐,一个人进城,一个人经营父亲留下来的家族事业,一个人承担着整个工厂里工人的命运,一个人顶着夜色回家,一个人等待明天的太阳。他一直试图让自己的脸传达出幸福安详的信号:一切进展顺利,一切安好,一切都是正确的。

然而,这个早晨,这个火车晚点的不寻常的早晨。在镜子里,他知道这样的生活不能在持续下去了。他注定不能成为摩西,带领犹太人千里迢迢冒着烈日走出埃及,他也不想成为耶稣,牺牲自己,成全全世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大的男人,一个曾经被无数次伤害无数次欺骗的有钱的男人。他曾经迷茫过,他曾经放肆过,也许他曾经还做过一些很不好的事;但从这个早晨开始,他知道,他想过一种不同的生活,他找到了自己真正在乎和想要的,那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工业革命开始后,伟大的人类在一步步地征服自然,机器在一步步地征服人类。瓦特改良型蒸汽机、火车、轮船、内燃机、电、电灯、电话、电动机、飞机,各种各样的机器取代了很多被时代所淘汰的工人,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中存活下去。查理的那些工人,他们的孩子病了,他们的妻子不爱他们了,他们老了。有时候是一个家庭里的几个孩子一起死,死于鼠疫,霍乱或者流感;他们的妻子发疯了,然后自杀。他们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万念俱灰地烧掉了自己家的房子,用厨刀或者斧子杀死自己的亲戚。他们撕破自己的衣服裸体在大街上跳舞,他们砸坏教堂的圣像掀翻供奉的礼桌。他们完美地毁灭健康的动物,将丰收的谷物扔进奔腾的河流。他们抱着巨大的石头义无反顾地陷落在沼泽里,他们喝醉了酒晕倒在燃烧的火堆。他们喝毒药,傻笑着,吃毒蘑菇和老鼠药,他们互相给对方喂毒药。他们把自己女儿生的女儿当做女儿,他们的儿子杀死了自己的情人之后,躲在房间里上吊。

在查理的世界里,每一天都有悲剧发生,每一秒都可以听到各种撕心裂肺的哭声。所有的痛苦与辛酸像烂泥一样匍匐在社会金字塔的底部,引起上层的人们的反感。每一种悲剧都是崭新的,失败的,习以为常的。

查理十二岁以前,他从未意识到他的父亲是个富人;查理十六岁以前,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父亲究竟有多富。那时他们黑暗的客厅每天都挤满了怨愤的工人,那时他还很贞洁,至少很纯洁,那时和他一起玩耍的哥哥还没有死。

在查理他们家大房子的内部,你看不到任何关于财富和金钱的暗示,他们一家人像穷人一样活着,没有闪烁着金光的餐具,没有来自东方的瓷器和丝绸。查理的父亲用尽半生的力气千方百计地榨取钱财,又用半生的力气千方百计地守住这些宝贝。蜂拥而来的黑人奴隶让这个国家表面上看起来像个移民国家,而查理一家表面上看起来像一群艰辛生活的移民。

偌大而空旷的房子里,只有上帝。只有查理母亲白天黑夜不停念叨的那个仁慈而又严厉的上帝。那个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而欲火焚身的上帝,那个被邪恶的异教徒所亵渎的上帝,那个时时刻刻充斥在查理母亲虔诚而智慧的头脑里的上帝。他们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祈祷,中饭,晚饭,甚至下午茶时也向上帝祈祷。他们在奇数的日子里祈祷,在查理和查理的哥哥犯了错误或者获得奖赏的时候祈祷,他们在圣诞节祈祷,复活节祈祷,四月份或者七月份,他们每一天都在祈祷。他们全家人都去教堂做礼拜,不同的星期不同的教堂。各种各样的仪式可以很轻松地持续几个小时,唱诗,坚信礼,忏悔,赞美主。教堂是一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查理母亲的灵魂只有在这里才能被点燃,得到真善美的救赎。

有一次查理母亲在餐桌盘缝制一件围裙,查理走过去问妈妈:什么是地狱。查理妈妈抬起头望着查理说,伸出你的手。查理乖乖地照做了,他能感觉到厨房烤炉的灼热,他能看到餐桌上被母亲日复一日的祷告所摩擦出来的深深的半圆槽。他的手已近准备好了,他直直地望着母亲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他的信任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那一年,他六岁。

查理母亲的手像天鹅的脖颈优雅地在沉闷的空气里划过,她将长长的缝纫针深深地刺进了查理柔软的稚嫩的手掌,从大拇指的根部刺入,深入深入,不停地深入。撕心裂肺的疼痛千刀万剐着查理的手掌手臂,直到心脏。但查理一动也没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安静地直直地瞪着母亲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查理母亲用两根粗糙的手指不断地转动着红色的缝纫针。查理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针头摩擦骨头的声音。尖锐的疼痛像荨麻缠住了血脉,刺破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无路可退的绝望,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查理母亲的声音变得耐心而又悲伤,没有一丝愤怒:这就是地狱,查理,你要记住,永远永远。

查理母亲漫不经心地将缝纫针从查理的手掌中拔出,随便抓起桌上的一条碎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整过过程进行的极为熟练,好像黑夜里脱下自己的衣服一样轻车熟路。查理没有哭,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永远也不会和任何一个人提起今天的疼痛与耻辱,包括自己嗜钱如命的父亲和放荡叛逆的哥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也不会原谅母亲今天所做的一切。正如母亲所叮嘱的那样,永远永远。

“地狱的疼痛永不止息,烈火不会停止一刻燃烧,悲伤永远不会离你远去”。多少年过去了,如今的查理想到这句话时依然会无法控制地心如刀绞,左手拇指根部的黑点是他这辈子也消不掉的伤疤。漫天的雪越来越大,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了查理高高翘起的鼻梁,他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从回忆的摇篮中苏醒了过来。

火车晚点,查理要等的人还没来。他手里死死地拽着一封信和一张照片,这封信的主人是他下辈子所有的依靠和念想。他活了四十多年了,孤独了四十多年,悲伤了四十多年,怨恨了四十多年。他以为所有的憎恨和阴谋都能在今天平和地终结,所有得不到救赎的灵魂都能够自由的安息。查理心中还是有希望的。他跟随着主的光芒来到这里,他重新听到了心中那个充满激情的呼唤。

黑洞洞的隧道深处隐约出现了一豆光,人群开始各怀鬼胎地骚动。查理重新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和照片上的人,深呼吸。他抬头看见一只乌鸦恐怖地尖叫着,掠过飘雪的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查理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其实他还可以再多等一会儿。